觀潮隨筆 第二輯 法塵
耕雲先生講述
自性的禮讚
自性與生俱來,它是──
生命的素材,
眾生的共相;
生佛平等的基礎,
生命的根本屬性,
──「生之謂性」。
知有幾多堪憐憫者?
只為「不了第一義」,
昧初因、忘根本,
迷失了自己。
從生到老、死,
一直讓六賊:
──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
欺騙、矇蔽、播弄、驅使。
一個個渾忘了來時路,
讓寶貴的生命,
沉澱在六塵──
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,
──濁流底層,
一個接著一個地,
夢幻、幻滅;幻滅、夢幻,
生滅不息。
看!一剎那,
無垢清淨光,
綻射在東山,
眾神拱衛,
天龍寂聽,
諸天合掌,
寶華繽紛。
纔說彷彿細語,驀聞:
似晨鐘、暮鼓,
如獅吼、雷音。
那是,
覺者的禮讚,
「梵音海潮音」。
在無休止的裊裊餘音裡,
無數人天已經、正在、將要,
從夢魘中覺醒。
聽──
* * *
沒有想到啊!
生命的本質原來是這般純淨無瑕!
生命的本體根本就是不生、不滅,
生命的原貌絲毫都不曾動搖。
真想不到啊!
那森羅萬象的林林總總,
宇宙和人生的一切法則,
百千三昧,
無量妙義,
都顯現在這裡!
* * *
慶幸、喜悅、感恩的激動,和──
慈悲喜捨情操的滋生,
化合成為──
一串串純潔晶瑩的淚珠,
滋潤著菩提種子,
萌芽、茁壯,綻現出,
一華五葉,
光芒萬丈!
涅槃三告
涅槃會上,世尊最後垂示:
普告大眾:「我以甚深般若,遍觀三界一切六道、諸山、大海、大地含生,如是三界,根本性離,畢竟寂滅,同虛空相。無名、無識,永斷諸有,本來平等,無高下想。無見、無聞、無覺、無知,不可繫縛,不可解脫。無眾生、無壽命、不生、不起、不盡、不滅;非世間、非非世間、涅槃、生死皆不可得。二際平等,等諸法故。閑居靜住,無所施為,究竟安置,必不可得。從無住法,法性施為,斷一切相,一無所有,法相如是。其知是者,名出世人,斯事不知,名生死始。汝等大眾,應斷無明,滅生死始。」
又告大眾:「我以摩訶般若,遍觀三界有情、無情、一切人法,悉皆究竟。無繫縛者,無解脫者,無主、無依,不可攝持。不出三界,不入諸有,本來清淨,無垢、無煩惱,與虛空等,不平等,非不平等。盡諸動念,思想心息,如是法相,名大涅槃。真見此法,名為解脫,凡夫不知,名曰無明。」
復告大眾:「我以佛眼,遍觀三界一切諸法,無明本際,性本解脫,於十方求,了不能得。根本無故,所有枝葉皆悉解脫;無明解脫故,乃至老死皆得解脫。以是因緣,我今安住常寂滅光,名大涅槃。」
世尊大慈大悲,於涅槃際,猶全身說法,法身說法,說法身法;猶為眾生全見、全說,更無剩義保留。斯誠一乘的旨、大乘頓法、諸佛心印,有志之士,可怠忽哉!
悟、修、證
悟者,省悟、領悟、體悟之謂。
道以道路、軌範、法則、踐行為義。
修為自檢、自治、修習、矯正與循規蹈矩是尚,而以端行、淨意為要歸。
「行必由徑」為修道起點,稍有偏差,亟應修正。所謂:「道也者,不可須臾離也;可離,非道也。」故「一回入草去」,便須「驀鼻拽將來」始得,義甚明顯。然修道乃行道途中之事,亦行道必不可廢之必要行為,而不行則不必用修。惟行道又須以悟道為基礎,其行乃為有計劃、有進度、有理想、有目標之有意義行為。若「望道未見」,便信步行去,便是「盲行妄為」。既非正行,其行自非正道,入歧途乃屬難免。此古人之所以必曰:「悟後起修」也。尤要者,行,必以「到家」為期,不可半途而廢,亦不可倩人代行而就問所見,必是「親到」始能竟「悟」、「修」、「證」之全功;否則,以耳代目,終不能「親證」其事,則何有於行?故理雖昭彰,事必實踐。
此係就一般而言,若果上上根人,夙植德本,有大智慧,則悟了便行,即悟即行,即行即證;他見得明,行得果,始終一心一志,則說個修,固是多餘;說個行,也忒嫌顢頇。蓋伊一悟百了,不須舉足,早是到家了也,何用許多嚕囌。
信
信,為理智的昇華──必臻不疑之地,方堪言「信」。
信,為道德的基礎──智、仁、勇賴以肯定。
信,為入道的階梯──「信為道源功德母,長養一切諸善根。」
孔子曰:「自古皆有死,民無信不立。」蓋必「立信」,乃能肯定人格,堅持真理智,發揮真情感;亦乃能造次、顛沛,志向愈堅,朔風冰雪,風骨彌勁,否則焉能「假使鐵輪頂上旋,定慧圓明終不失」?亦焉能突破危疑震撼,克服險阻艱辛?歷來聖賢完成偉大志業者,如奘公求法西天,慧可大師斷臂立雪,什公之舌根不壞,生公感頑石點頭,皆信心之力。
惟此一「信」,有正、有迷;正信乃解脫正途,而迷信則為沉淪深坑。故學人於「信」必須透過理智抉擇,不然求升反沉,求明得暗,寧非冤枉?
無無明
「無明」者,明而未覺──居無明而不悟無明之謂也,故「無明」即「本明」。
既曰「本」則是最初,最之無極,莫窮其始,姑曰「無始」。無明若非本明,則本無明矣,曰覺、曰悟,乃至「正遍知」,皆不能成立,故曰「無明即本明,本明即無明」。
本明缺乏自覺,隨照遷流,即是無明;無明豁覺離染,還同本明。本明即是正位,無明入正位,則為大明。大明者,但明而已。以無能明、無所明,故無明、無無明,亦無無明盡。
故曰:「萬古長空,一朝風月。」參!
諸行是常
法性無住,故大化流行不息;體本無生,乃覿目本皆寂滅。「覿目寂滅」者,見相如實;「流行不息」者,法爾如斯。若不如此,則萬象森羅,剎那生滅,生滅不已,寂滅何時?唯證「種智」者,乃得于幻化翻飛中,觸目菩提;于分別法相中,覿波知水。智者不惑,故無諍,亦無戲論。
顧世之學者,言玄者,常執「無中生有」之謬;語哲學,每陷「道器混淆」之失。不落空亡,便是機械,盡是見翳成障,直同治絲益棼,斯皆探理轉迷,求解愈縛,殊不知「法性無住,相由行顯;體雖無生,法相宛然」。
古仙四句偈首句曰:「諸行無常」,乃謂法性流注,輪轉無息,剎那、剎那生、住、異、滅,輪迴不停。如幻化師,轉幻化輪,幻出人物,瞬生還滅,而此滅彼生,因而所顯,悉是無常。以幻化非一,故曰「諸」。無常雖因「行」顯(一切由「行」中來,仍到「行」中去),以法性無住故,「行」則恒常。雖則「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」,然一切有相,莫不熾然流轉,剎那不停。試放眼天空,浩瀚星海,一一星球,悉皆自轉、公轉,井然運行;靜觀萬物,小如原子,其電子亦恒繞中子不停運行。唯「行」乃能顯萬化,萬化皆現于「行」中;斯知萬化無常,「行」則恒常矣。若「行」是無常,則造化機息,法性不顯。
智者依義不執語,愚者迷頭偏認影。若是「具眼」者,于此應灼見「諸相生滅,虛妄非實,輪迴不息,唯行恒常。」再有戲諍,何殊自翳。不然,縱然會得個「照而常寂,寂而常照」,也只撿到半截。不信,試道:何謂「不變隨緣,隨緣不變」?
佛法貴修
佛法者,成佛(還得本來)之方法也。倘或知而不行,解行不能相應,猶同「說食不飽」,終不得益。故佛法貴在真修實行。或謂「眾生本來是佛」,不見《圓覺經》曰:「一切眾生皆證如來圓覺」,斯則眾生本來是佛,本自圓成,何假修持?誠然、誠然!只是問題在于而今大德端的已還得「本來」否?若然,大德定然永墮三塗,必不能成佛。何以故?佛若成佛,何異頭上安頭!倘實未能還得本來,則昨日是、今日非,好漢莫提當年勇。況「三界不安,猶如火宅」,自救尚且不暇,有甚麼心情閒嗑牙?還是加緊修行,「如救頭然」的好。
福慧雙修
佛號「兩足尊」者,福、慧兩皆具足故也。若有所偏,不成佛果;或有所缺,則至德不圓,亦不能證無上正等正覺。故昔德對此曾有:「修慧不修福,羅漢托空缽;修福不修慧,白象掛瓔珞」之妙喻。
當知吾輩學佛,應學佛陀福慧雙修,不可偏廢。否則,有慧無福,豈堪人天供養?有福無慧,何能圓證法身?故「六度萬行」為學佛所必踐。
中華佛法之創生
佛法傳入中國後,由漢至唐,與我中華民族固有文化,經過幾番相斥而相印、衝擊而融合的長期凝結、孕育過程,至盛唐乃昇華、突出風格獨標的中華佛法新精神。其間,遠、肇、羅什、達摩諸大師,實啟其樞紐,而玄奘大師功績尤偉。益以太宗聖明,讚揚、護持不遺餘力,大乘佛法遂深植根柢而萌芽茁壯,乃有稍後以惠能大師為代表之典型中華佛法的迸射萬丈光芒。謹頌曰:「一花五葉,競煽宗風;枝葉抖盡,不立一塵。人天歸信,魔外潛蹤;穎異之士,悉入此宗。中華佛法,于焉定型。」
二乘一貫
自釋尊初轉法輪,揭櫫「四諦」法印,迄宣說「方等」建大法幢,為佛法發展的完整過程。此一過程,同時也明確顯示出佛法建立與修學之自然程序。蓋生死之念不切,難期道心堅固;生死牢關未破,吾我依舊宛然。顧欣厭而修,自救孔亟,偏于個人主義,確可目為小乘;然當其奮志修學,治心精密,用力既久,一旦寒灰爆豆,枯木發芽,心華怒放,突破生死牢關,全生命融入大圓覺海,親證不二法門時,則生、死、修、證悉是剩語,說大、說小皆成戲論矣。到此佛與眾生實不可得,唯是自在,更無人我。故雖興慈運悲而迥超無我,智週萬物實非因分別。試道看,是大乘、是小乘?故就事而言,小乘為大乘之過程,大乘乃小乘之歸宿;否則不有小乘,大乘何由起?不有大乘,小乘何所歸?抑非生死心切,難收修學之功,非的然見性,大悲無由生起。故雖欣厭而修,但能堅持久遠,即是正修大乘;倘未證無我,境界恰是小乘。須知說食不能飽,多虛不如實。若徒持慢心高論,以管仲之器妄擬周公,憑一葉之舟欲載萬人,豈獨自誤,禍且及人。或問:大、小之別全在發心,苟如君說,豈古人謬?曰:自是古德之說為是。惟鄙意以為與其決之于發心大小,何若決之于心量廣狹;否則,徒尚理論,背離事實,解行終不相應,理事何能一如?豈不知「唯此一事實,餘二皆非真」乎?其實一亦權立,何有二、三?況「此宗本無諍,諍即失道意」耶?若真修行,還是志切生死,如救頭然的好,否則斯日易逝,無常且臨,可不惕哉!
法 眼
「法眼」者,如實觀察一切法,而能洞澈其本源之謂也。其基礎為「一切種智」,其功德能斷「見、思惑」,得觀察自在。修行人不具「法眼」,則二執難破,理事難融,不獨觸境成滯,尤恐臨歧迷途。故八正道中,首重「正見」。
內 典
心、性之學,「義內非外」,故曰:「內典」。蓋此心原本如此,故曰「本心」。此性自他不二,故曰「自性」。本心為生起無量功德之種子,則本心即是自性;自性能顯現摩訶般若,斯自性又名本心。佛所說經,祖所垂語,諸菩薩所造之論,皆發之自性以顯本心,故統名為「內典」。蓋此心、此性無終始、無邊表,語大,天下莫能載;語小,天下莫能破;在聖不多,凡亦不欠;本自圓成,非假修持。諸佛菩薩「復」而非得,過往聖賢見不以目,以心具河沙功德,無限可能,故曰:「心外無法」。若謂心外更有妙義,是乃外道見解。
外 道
「外道」一詞,原是與佛學(甚至東方正統哲學)相對而言的,本不含有攻訐、侮辱、詆譭、貶抑的意味存在──它只不過是用以區別學術思想與性質的一個概念名詞而已。然而在一般人的意識傾向來說,「外道」一詞所代表的事物,是非常嚴重的。因此,一提到外道,人們便自然的聯想到裝神扮鬼、殺生祭神,燒丹煉汞、招魂圓光等「怪力亂神」的玩意,其實這些既藐不足道,誠也還夠不上「外道」的條件。
廣義的說,凡屬偏執「心外有法」之流,都是外道。持「義外」說的告子,固然是典型的外道,就拿大儒朱熹來說,倘非旨在發明「吾心之全體大用」,而單拈個「天下之事物莫不有理」的話,也便具足了外道的條件。
由此可知「外道」一詞內涵雖廣,而其心外求玄、捨本逐末之失,則同出一轍。然則今之社會、自然科學者,皆為外道乎?斯則不可武斷、籠統。蓋自性本含萬法──具足百千三昧,無量妙義;反之,不悟自性,則知見博而天聰愈塞,極精微而去道轉遠矣。
故五祖忍大師曰:「不識自性,學法無益!」換句話說,學無所本,徒見支離,不能全身融入,以完成人格的創造,終不得真實受用。蓋大本不立,有用無體,猶如無源之水、無根之木。若學有所本,則「本立而道生」,即體顯用,即用見體;即體全是用,即用全是體。到此不妨「飽參」後繼之以「遍學」,以成辦「法門無量誓願學」的弘願,豈不偉歟、俊哉! 況諸菩薩猶且不住涅槃──不住無為,不盡有為,孰云世法即外道?一概否定學術耶?抑捨「後得智」,如來家業,將何以承擔?故知腹空心高而嘴利見淺者,必非通家。
如 來
一念遍一切,一念攝一切,一念亙今古,永恒不遷,曰「如」。行而不行,不行而行,一行攝一切行,一切行顯一行,曰「來」。
實則「如來」,「如」其「本來」;「善逝」,去實不去。若謂必有來去,斯則「趁塊」之談,亦屬外道見解,未契「不二法門」。不見經云:「法身遍滿于法界,普現一切眾生前,隨緣赴感靡不周,而恒處此菩提座!」
法 界
法界者,全攝性相,兼融事理之無量心體是也。故又名本心、自性、真如,亦名實相、涅槃……,名雖不一,體實無二。若僅從字面看,似與哲學之本體相近,其實二者旨趣迥異,未可併論也。彼哲學諸派對萬有本體,固咸主張其存在,第以見解各殊,相詆甚烈──各詡見解獨到,實則各窺一斑而已。所見既皆偏而不全,見理差異自屬必然。類此,世尊早有「摸象」之喻,畀之諸哲學派系,似亦允當。至其何以普遍陷於偏謬?其主要病在其方法之謬誤。蓋諸哲學家對真理之探求,咸採與客觀存在相對之態度,而以思維為工具,發掘真理;或觀察自然規律,以研究存在實質與宇宙法則;或觀察歷史軌則,以尋求進化原理與人生真諦,並依之演繹成由本體哲學至宇宙論、方法論、人生論、歷史觀、進化論等系統理論。凡此若僅留存在「形而上」學之探討,充其量亦只是陷溺戲論,荒蕪歲月,因循自誤而已,尚不致危害人類,導致劫運,未足深病。
佛法總不恁麼,見則全見,舉則全舉;當全見時,無能見者,亦無可見者,只是自見、自知;當全見時,非有能所,亦無理路,只是一切現成。究實而言,非親證無從說,親證了無法說。譬如啞子吃黃連,若問滋味如何?只請自嘗,恕不答話。總不以相似真理與人,總勉人自悟、自修、自成佛道。至此法界與所謂實體本質之迥然有別,應無疑義。
法界一詞,《華嚴經》使用最多,並有杜順大師依其無礙解脫境界之自覺觀察,立四法界曰:事法界、理法界、理事無礙法界、事事無礙法界,而統攝於一心──一真法界。
清涼國師嘗答唐憲宗曰:「法界者,一切眾生身心之本體也。從本以來,靈明朗澈,廣大虛寂,唯一真境而已。無有形貌而森羅大千,無有邊際而含容萬有;昭昭於心目之間,而相不可睹;晃晃於色塵之內,而理不可分。非澈法之慧目,離念之明智,不能見自心之如此靈通也。」其實,此亦是啟發詞,否則,法法豈有界限?真理寧有領域?抑且若有本體向何處安立?故曰:多言不相應,莫向文字求。
如幻三摩地
《華嚴經》頌曰:「世間種種法,一切皆如幻,若能如是知,其心無所動。」
談空、說有、論性、析相乃至種種法門,皆是黃葉止啼,總屬一期方便。以諸法如幻故,「一切無有真,不可見于真,若見于真者,是見盡非真」也。倘還倚門傍戶,起執興諍,直是欲解反縛,求悟愈迷,大可憐憫。
《首楞嚴經》偈曰:「……見聞如幻翳,三界若空華,聞復翳根除,塵消覺圓淨,淨極光通達,寂照含虛空;卻來觀世間,猶如夢中事。」學人但能調心相應「法爾如幻」,即是證入如幻不思議解脫法門,即得與千聖把手共行,斯則「如幻三摩地,彈指超無學」矣!豈不偉歟、俊哉!
惡源,罪藪
佛說:「心是惡源,形為罪藪。」一切罪惡,皆起於妄心執我。我執甫立,無明即起;心才戀形,形便役心。於是靈明本心,全為私慾所蔽。所有支配、佔有、享受、擴張、發洩……諸私慾,遂紛然萌生,渾忘本來,製造出無量無邊罪惡,發揮出威力無比,具有毀滅性的破壞力。從毀滅個人的人格、生命、事業、家庭,到一個團體、一個社會、一個朝代、一個國家、一個世界的被毀滅,都只是一個「私」字為害,都只是起源於我執──有我之私。
私慾的毀滅性和破壞力無限大,它可以擺佈得高齡方外耍權術、撈鈔票、搞名堂、弄玄虛,把個老修行變成為多重人格、各種身分、「妾身未分明」的老怪物;它能唆使兄弟鬩牆、父子反目、夫妻離異、朋友成仇;它能迫人賣子、賣妻、賣友求榮、賣身投靠、出賣國家、出賣靈魂,乃至驅使人類相殘、相噬,行將毀滅整個地球。
雖然如此,吾人且莫悲觀沮喪。佛說:「心能轉物,即同如來。」問題是人們肯不肯轉?若肯,當下便能轉私慾為「廓然大公」,轉私我為「沖漠無朕」,轉惡源為「般若海」,轉罪藪為「功德幢」。將見惡道盡、地獄空,人間淨土綻現無盡光芒。
自 覺
從人、天、二乘,到「無漏法身」的圓滿證得,其間不可須臾或離的便是「自覺」。離開自覺,便是「背覺合塵」,便沒有「上趣佛道」的可能。唯有「會物歸己」的自覺,才是無上正等正覺的基礎。故自覺不僅是成佛之道,也正是人格的屬性。離開了自覺,便無從自律;鬆弛了自律,將無所不為。小者,殺、盜、貪、瀆、邪淫、犯奸、兩舌、惡口,酗酒顛狂,成為社會敗類;大則犯上作亂,禍國殃民,甚至謬立邪說,蠱惑人心,流毒世界,釀成浩劫,儼然人中修羅。
今時泛濫於歐美國家之「邪痞」歪風、「裸奔」醜行、暴力戾氣、色情放縱,已經形成了人文精神的逆流,正沖擊著人性尊嚴的支柱──四維、八德,呈現出搖搖欲墜的險象。在那種惡衣冠而羨禽獸、棄倫常甘效狗苟的黑淵迷霧中,惻隱、羞惡、是非、辭讓的心,已剝蝕殆盡。所謂「迷失的一代」,恰是他們努力於反傳統、反價值、反法紀、反學術,應得的負值。
吾人目擊「道喪」,應如何有以救濟,俾導正、遏止此一逆流,以遂慈悲度化的誓願?斯則唯有以人性的呼喚,喚醒人格的自覺,方期有濟。因為人類憑藉著人的自覺──自覺有殊於禽獸,乃能從渾渾噩噩的生物進化中「脫穎而出」。人類苟無自覺的靈悟,生命的圓滿──大覺,抑亦豈有可能?因此唯有喚起、恢甦人的自覺,然後人心的陷溺、人性的萎縮、人格的墮落,乃至人類的沉淪,才能獲得有效的救濟。
同時,當茲我們的社會,正由農業加速邁向工業化之際,如何大力弘揚佛法,以提高精神生活?如何推行孔、孟學說,以深植倫理觀念,均為遏阻逆流、防患未然的當務之急。必如斯,我中華民族才能「千磨百劫猶堅勁,任爾東西南北風」,砥柱中流,輻射出智慧光芒和人性光輝,施眾生以無畏,導人類出迷津。不此之圖,深慮池魚之殃,噬臍且將莫及也。
覺與不覺
從「佛者,覺也」到「眾生皆有佛性」,從「即心即佛」到「是心是佛,是心作佛」,從「覺則眾生是佛,不覺即佛是眾生」到「心、佛與眾生,斯三無差別」,已經明白開示了──「覺」即是生命的永恒。「覺性」便是一切生命的本源,知識、道德建立的基礎,人格形成的種能,一切眾生的原貌;而且如同海水一味,賦形雖殊,「眾生、佛等無差別」;並且是「在聖不增,在凡不減」,迷亦不失,悟亦無得的。在這無盡世界,無限衍化︱︱永遠在創新的法界,是一個生之永恒的大圓覺海,永遠流注著無量差別生命;此無量差別生命,一一皆以覺性為素材,一一當體顯示覺性。離開覺性,生命就無由發生──便不可能有生命。
就覺性的表徵來說,誠如波羅提尊者對異見王所說:「王若作用,無有不是;王若不用,體亦難見」,因說偈道:「在胎為身,處世為人;在眼曰見,在耳曰聞,在鼻辨香,在口談論,在手執捉,在足運奔;遍現俱賅沙界,收攝在一微塵。識者知是佛性,不識喚作精魂。」顯然龐居士的「神通並妙用,運水與搬柴」,便是此偈的「主題重現」。
或疑:「眾生覺性既是與佛無殊,何以佛證大涅槃,永斷生死,而眾生頭出頭沒,輪迴不息?」此無他,只為眾生於清淨本覺,妄起無明,隨照起執,能所分立,以至執幻為真,為象所惑,產生錯覺,昧卻本明。諸佛了知諸法虛幻不實,知幻即離,離幻即覺,然後上上增進,歷諸地位,以無量功德莊嚴法身,種種善巧化導眾生,以迄功滿果圓,證得無上正等正覺。
迷悟緣起,染淨始末,詳見《大乘起信論》;結縛之起,諸染所依,《楞嚴經》辨析最明,於茲不贅。
總之,悟則覺,覺即是佛;迷故不覺,不覺即眾生。
覺──正覺是生命的真實與永恒;
迷──錯覺是生命的迷失與幻滅。
生佛本來平等,差別只在覺與不覺而已。
心經總綱
「觀自在菩薩」五字,乃一部《心經》之總綱,以下多說功效及行法細節,非關重要者也。
倘能於一切法能「觀」察「自在」,得「入水不沾泥」,非大菩薩孰能?苟非具「一切種智」,非獨不能「觀察自在」,將見觸途成滯,盡成顛倒。
觀「自在」者,乃諸菩薩「澈因果始終」之基本觀行,亦為諸觀法「從因趣果」之究竟法門。不爾,則著相作觀,自他宛然,盡成相對,驢年得「自在」耶?故唯菩薩能「觀」而「自在」。觀「自在」為出苦之津樑,能「觀」「自在」,即菩薩也。
初學但將「觀自在菩薩」五字貼在腦門,寤寐一如去,即是正修行法門,即是《心經》全提、全舉之正行。莫怪籠統,恕我口笨筆拙。
金剛經之殊勝
《金剛般若波羅蜜經》之殊勝,在於其圓具性、相全分,而又善能顯示「金剛不壞性」,令受持者疾證「真常無念心」,以其絕對待,不可壞,故稱「至大至剛」。
因此歷來諸宗高僧碩德,無不兼弘此經,以是詮釋、註疏、衍論此經者獨多。尤其禪宗五祖以下,每藉此經印心;六祖且聞誦《金剛經》而開悟;淨宗諸祖勸上根人受持此經,趣生「上品」者,更多有所聞。至若感應道交、持驗顯蹟,如驅邪、解怨、往生淨土、消災脫難……,直是代不勝數。
有志上乘者,苟信心懇到,志專精誠,於名利世榮,無所貪染,雖顛沛流離,亦不退失,決可一生成辦大事,中間且無迂曲。若是上上根人,宿曾薰修佛法,由於「信心清淨,即生實相」,持誦未終,已證「無生法忍」。縱是罪惡障重,但辦誠心,受持不輟,亦得陰霾徐消,漸近黎明,會當有「雲破月來」時也。
《金剛經》何以如此特優、特勝?此蓋本經全昭「現量」,並無枝節──理事不存,我法齊泯,無你起心動念處,無你攀緣附會處,亦無你望文生義處,故能「受無所受,持無所持,證無所得」,當下觸破娘生面,還得自在身。故知必是夙具大福德、大智慧者,乃堪信受此經。若是劣根下愚,聞說必生疑謗,何故如此?福薄、慧淺、不堪承當故。
總之,《金剛經》殊勝功德,具如世尊金口親宣。普願我同見同行者,發願受持,行見展卷便澈根源,語默咸契本真,於無可思議處,疾證「無念、無相、無住」金剛心體,共相慶快生平也。
念 佛
雖然「毫釐繫念,三途業因;瞥爾情生,萬劫羈鎖」,因果始于一念,但既在輪迴,未能無念,惟當慎念、正念,乃有出離之期。蓋念正,則「一般若生八萬四千智慧」;念邪,則「一念生八萬四千煩惱」。
「正念」莫如念佛,念佛其念自正。若能時時念佛,念念皆佛,乃至佛外無念,念外無佛,始堪稱「正念分明」,自得恒沙諸佛護念、加被,敢保與諸佛把手有分。蓋佛者,覺也、自性也。故念佛即是「念覺」,念念皆佛,即是念念皆覺。念佛亦是念自性,念念在佛,即是念念皆顯自性,亦即念念不迷。悟、迷相對而言,若不迷,則悟亦成剩語矣;若更覓個「悟」,豈只是騎驢覓驢,直是挖肉成瘡了。故學佛唯「全心念佛」最為穩當,「若百物不思,當令念絕,即是法縛,即名邊見」,即非中道,即不自在。唯有一心念佛,乃能堅持「正念」,亦乃能「從前念、今念及後念,念念不被愚迷染」。愚迷不染,則自性現前,則「自念自性,自性自念」,斯即「不念而念,念而無念」,「無念心體」不證而證矣。
是法平等
佛語心為宗,禪便是佛心。佛是聖人,佛心即是聖人之心。故不論東方有聖人,西方有聖人,亦不論古之聖人,今之聖人,皆同具此「一心」,皆同證此「一心」。捨此,更無聖學而能建立。就此「一心」所立法門,法法不出「一心」,無法能外此「一心」。故曰「歸元無二路,方便有多門」,亦宛然「是法平等,無有高下」。若謬謂「諸宗質別,高下懸殊,契不契機,何者當弘……」,皆是傍依門戶語、魔外謗法語,壞人善因,紊亂正法,既背「中邊皆甜」之訓,大悖「是法平等」之旨,愚誠不可及,罪且不可逭也。
人本宗教
沒有人,一切問題不會發生;離開人,任何問題無法解決。
儘管電腦已代替了人類大部分的思維、記憶、分析、判斷……工作,但人的重要性,永遠不可搖撼。因為人不僅具有自我創造開展的無限潛力,而且也負有「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聖繼絕學,為萬世開太平」的偉大使命。中華的藝術、文學以人格為價值標準;中華的政治思想與倫理合一;尤其中華大乘佛法,更已圓滿體現了「人能弘道」的精神。
六祖能大師曾肯定地指出:「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、大小二乘、十二部經,皆因人置,因智慧性,方能建立。若無世人,一切萬法,本自不有,故知萬法本自人興。」近世太虛大師,更具體地揭櫫出了「人間淨土」的主張。這些已充分顯示了大乘佛法的人格化和人性化,而成功為一個進步、完美、平等、博愛的人本宗教,成功為最能滿足人類心靈寄託和生命開創的人文宗教,很明顯的,大別於那些自貶人格、媚悅鬼神的邪魔外道。
能仁成佛
佛號「能仁」者,以能平等施予眾生以徹底、永恒之救濟,非僅一時之除苦予樂也。
釋尊少時,即顯示其秉賦大異常人,尤其對於眾生的生、老、病、死苦之同情,最能流露其悲天憫人情懷,乃有以後為弘法度生而捨王位、割恩愛、行苦行之大雄毅、大慈悲、大智慧、大開拓之驚天動地壯舉。有等無知之輩,目佛教曰「空門」,出家為「遁入空門」,實屬大謬不然。蓋非具真知灼見、決心毅力者,必不出家;非具純真摯情、冷面熱心者,不能學佛;不具無緣大慈(對眾生苦無條件地同情)、同體大悲(對眾生痛苦如感同身受的同感)者,亦不具足菩提種性。若或熱面孔、冷心腸,愛不越乎己身,仁僅囿於一室,既乏種性,豈肯出家?豈能出家?亦豈宜出家?明乎「有情來下種,因地果還生,無情亦無種,無性亦無生」之義,則佛所呵之「焦芽敗種」為何種類型人物,可思過半矣。
韓愈謂「博愛之謂仁」。「仁」者,擴「愛」而已矣。雖然,「仁」與「愛」非無所區別,「愛」者多出私心,故徧染著,「仁」乃悱惕惻隱之心之「直養無害」,故於「愛」的熾然中實迥超無我──興慈運悲而三輪體空。質言之,何以「仁」乃菩提種性?蓋生類秉賦之情感、智慧恒成正比且循一方向。幸善養之,善用之,不則辜負福慧根、菩提種矣。
正 見
思想決定方向,認識指導行為。一種積極的、樂觀的看法,常伴隨著正確的、正面的見解同在。雖然這類見解,說不上是「觸目菩提」或「見處皆真」,但卻是生命的光、熱之源,常畀予人們信心、勇氣,使能轉苦悶為快樂,處拂逆而順適,化坎坷為康莊,開拓意境,凝固毅力,逆風而立,溯流而上;在危疑震撼中,握機馭勢;在山窮水盡中,開創新局。反之,用一種消極、悲觀、偏激、狹隘的眼光去看世界,你的生活便將充滿失望、沮喪、黯淡、頹廢,便只有陰冷,而沒有光和熱。為甚麼會如此?「境由心造」,所以「境隨心轉」,果能「一心不生」,自然「萬法無咎」。若果「心能轉物,即同如來」矣。
心
心,展現出河沙世界、森羅萬象,流佈出百千法則、無邊眾生。人類更憑藉此「心」,創造了歷史,決定著未來,熔鑄成人格,閃爍出智慧,正開拓、主宰著宇宙,朝向「淨佛國土,成熟眾生」的終極目標前進。
說到「心」,雖然它尚不止於「淨心」與「染心」、「道心」與「人心」的差別,而且分析有八種識,功德成四種智,頗難揀別,不易安頓。其實只要分得出主、從,綱維便不難建立,忠臣、孝子人人做得。「君子務本,本立道生」,何須這般瑣碎?「法不孤起」,豈僅待「緣」便得以生?須知「巧婦難作無米之炊」,熟飯總因生米做成。這裡若果看得真切透澈,所謂人心、道心、染心、淨心、有心、無心……七零八碎,到得眼前,猶如洪爐片雪,當下瓦解冰消,恰如春夢無痕,覓絲毫朕兆也不可得。何以如此?只因為它「只此一家,並無分號」。
垛生招箭
「末那」起執,妄豎「吾我」,主觀執著既起,是非隨之紛然,總總欣厭取捨,乃至甘令恩怨蝕心,愛憎奪情,名韁羈絆,利鎖牽纏,汩沒性靈,昧卻本來,頭出頭沒,輪迴不息,三界火宅,出離何期?其始亦只是一念無明,妄心起念,念念相續,剎那生滅,終而墮無常竟不自覺。自性蔽,乃我執堅固,深陷愛別離、怨憎會、求不得、五陰熾盛……諸苦。蓋以「八風」鼓煽,盡隨它轉,何有半點自由分?斯誠所謂「垛生招箭」,禍由自招也。
其實「十番顯見」剖析已盡精微,吾人苟作一反順序之溯源,當知「思維」來之於「經驗」,「經驗」來之於「印象」,「印象」來之於「本心立照,著相起執」。若明「能」本是妄,則「所」亦是幻;思維、見解固非家珍,塵勞所起,皆當揚棄。如此則諸障可除,自性得顯,原本自他不二、法界一如,何處、抑阿誰尋覓「我」哉?「我」若不可得,豈不「光明寂照遍河沙」耶?到此,「閻浮」不殊安養,「火宅」遍開紅蓮,不妨唱言:「何期自性……」。
空 空
體空、用空、性空、相空、人空、法空、本來空、究竟空──「因緣所生法,我說即是空」。因緣無體,故亦是「空」,「空空如也」曰:「畢竟空」。
萬物無自體,眾生無自性,從浩瀚無邊星海世界,到細逾秋毫千百倍的原子,無一而非條件的組合;條件若離,當體成「空」,宇宙絕無獨立永存的任何觀念、物質或生命存在,有的只有「空」。
一切皆「空」所現:天若不空,宇宙即是死亡。地若不空,萬物無從繁生。房屋、樂器、杯、盆、瓶、罐、舟、車……種種用具、工具,胥賴中空,乃可利用。倘若全無空處,試問,堪作甚麼?學佛法而心不能空,徒見自誤。
雖然是「諸法空相」,唯「覺」不空。「覺」若是空,生命不能發生;而且「空生大覺中,如海一漚發」,故知「覺」大於「空」。佛是大覺,故名「空王」;「空王」者,王於空也;王於空者,能「空空」也。苟不「空空」,不名大覺。既號大覺,必也「空空」。「空空」為大,「空空」永恒。佛法極則,只是先空,然後「空空」。
解行相應
佛法解、行等重,若有所偏,則非「盲行」即「乾慧」,皆不得其正。學法欲得其力,必須能「解行相應」。易言之,就是即知即行,知行合一,否則便是慢法,便是自欺。佛法不同於知識傳授,亦尚不只是慧命的流注,它必須是通過「解行相應」,而又具備一種死守善道、為法忘軀、上上增進的過程,才會有證悟的發生。證悟並不只是有得於心,或有所會心。它是有若化學變化(而非制約性的物理變化),由堅持理智的抉擇,經過冷靜的沉思,孕育出熾熱的情懷,激發出智慧的火花,以構成真理與生命溶融的媒觸,才會瞬間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,一個嶄新的、一個由佛法誕生的新生命,於焉圓成。若不如此,學法未得究竟,直須廢寢忘食,大死一番始得。
存感恩想
一真法界,萬古長空;心意甫動,業網已成。於是塵塵剎剎,帝網無盡;三千大千,羅列紛陳。其中胎卵濕化,升沉六道;動植礦物,萬象森羅。饒是夢幻泡影,如海漚發,爭奈夢幻重疊,誰能覺醒?業海無邊,如何出離?
幸我釋尊出現世間,高樹法幢,廣霈甘露,震雷霆音,作獅子吼。人天於是有眼,慧日於茲常明。吾人宿植善根,得聞佛法,寧不慶快生平,興感恩想,而悲仰難抑?擴此悲仰以弘慈濟,抑復捨我其誰?充此感恩之想,便是開悟之機、立德之本;擴此悲仰之情,即是作佛之基、度生之資。感應道交,啐啄之機,悉備乎此。若不爾者,便非佛子!
菩薩行的特色
如果不是以佛法為生命的內涵,以弘法為畢生的志業;如果缺乏對苦難眾生無條件同情的無緣大慈,對眾生痛苦有切膚感受的同體大悲,縱使是證得菩提,報得神通,出得三界,了得生死,以其不堪荷擔如來家業故,不得名為菩薩摩訶薩。因為菩薩是繼承並體現大覺佛陀悲智雙運,無限流佈慈悲喜捨的法王子,是昇華了摯情、知性而傾入不捨眾生、不趣涅槃之永恒意志的苦海導航者。顯然,只有以無限慈愛、無限悲愍、無限智慧、無量方便,構成弘法、度生的無盡願力,發為莊嚴雄偉的六度萬行,才是菩薩摩訶薩,乘於摩訶衍的不共特色。離開這一特色,如非焦芽敗種,定是獅子身蟲。
中 道
中,是法界的全貌,存在的基礎──宇宙與人生的普遍法則。中道,便是到達人生與宇宙圓滿究竟的光明正道。離開了中道,就只有偏頗、傾斜、激盪、衝擊、紊亂與破壞,就不可能有純真、至善、完美與和諧。
古今聖哲,通過正道的踐行,完成其不朽生命之創造,留下了「達天德」與「允執厥中」而「從容乎中道」的典型。在其「不知不識,順帝之則」的「生知安行」中,顯示了「中道」的普遍現成、不假造作與無須他求。
任何人,一旦放棄私我的執著,便得優游涵泳於「大中至正」之道,舉手投足咸屬良能,思維話語皆顯良知;而揚棄了的自我,卻重現於一切眾生之中,與諸聖哲心息相通。倘若不能拔除「我執」根株,將見「視聽言動」惟顯主觀,距離「中道」,有若霄壤。的的是「爵祿可辭也,白刃可蹈也」,「中道」不能行也。
世界一切,原本一體──差別現象,同本一源。故曰「同一質」、「萬殊一本」、「森羅萬象,一法所印」。只為昧卻根本,謬於根塵,認假為真而失真,執幻為實而迷幻,由迷起執,因執成障,有若「電阻」,隔斷生命源頭活水,遮斷常明智炬光芒,自陷無明,永離「中道」。若能去得我執淨盡,神通光明,一時現前。兼能掃除諸見,「無漏智」證,與佛無殊。
中,為古今中外一切聖哲所共證。中道,乃古今中外一切聖哲所共行。離開中道,必非正道;不合正道,顯屬邪行。世、出世法,是正、是邪?必成必敗?衡之「中道」,若觀掌上,萬無一失。
無念而念
寶劍可以不揮,不可以失其鋒利;明鏡可以不用,不可以蝕去晶瑩;「至人」雖然無念,卻不無「無念之念」,否則便是毀壞、斷滅。「無念而無念」的結果,是形灰智滅,淪於無情之器世間。「念而無念」如寶劍橫揮,明鏡鑑物。「無念而念」如太阿在匣,鋒芒不失,明鏡映空,照體獨立。
修行之主體在於此「一心」,而修心之要旨,唯曰「克念」──克服妄想,善持正念。住持正念之道無他,唯曰「不從軀殼起念」。若能如此,「心」不異法界理則,便是「我心即天心」,便是念念皆如,不念而念,正念真如。雖起見解,縱有作為,以其遠離我執,便無主觀知見,唯是任運而為,稱性而念,故雖繁興大用,悉同無漏。
雖然如此,佛說「一切賢聖,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」,甚麼處是差別相?差別只在於離執的程度與「無念之念」的純度。
菩薩泛生死海,作渡人舟,廣行六度,衍為萬行,以其眾生外無法、無我故,為而無為者,不異自然律動。此即菩薩的離能所、為無為、念無念、無念念。
二乘無我,以法為生命之歸宿,故法外無我,亦無眾生。
儒家之無為者,融吾心於天理,凡有所作,悉歸天理、天命,更無意、必、固、我之執。歸一切德行於「非意之也」的良知、良能。本然如此,非是生心,故其行為悉是天理流行。
另無為者,道家以空而且靈之「谷神」,為一切生命的本源──「玄牝」。主無為、無念、清靜以合道,空心實腹,不自是(無智)、不自恃(無能)、不自居(無為),以順大化,以全其真。雖曰「吾有大患」,實重自保、自了。
此外差別尚多,舉不勝舉。無已,請聽美國哲人愛默生先生的知見,看是個甚麼境界?與陽明、老聃是同、是別?
「如果有人能百折不撓地相信自己的直覺,並且按照自己的直覺去做,廣大的世界便會附合他。」是有念、是無念?有我執?無我執?這裡若分辨得清楚明白,不但許你認識愛默生,且亦許你深明無為法。這裡尚且分辨不出,不如一切放下,或唸佛、或參究,總比將大好時光付諸戲論的好。
智慧解脫──大乘心
觀察十方三世一切諸法自在無礙的觀自在菩薩,證入甚深「智慧解脫」時,觀照五蘊空無自性,當下超越生死苦海。
──色與空無別,空與色無異。離識,色原本空;分別,空即是色。受、想、行、識,莫不如此。
──諸法的實相是「不因生有,不依滅無;無可污染,不須淨化;從未增添,也不減少。」因此在空的實相中,沒有色的實體,也沒有受、想、行、識的自性;沒有真常的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分立;也沒有不變的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實體;沒有眼的界限,乃至沒有意識的處所。本無「無明」,非靠破除始無;乃至本無老死,非藉解脫而無。沒有苦、集、滅、道的安立處。非可以智辨,究竟無所得。因為無所得,菩薩唯依「智慧」得解脫,所以心中沒有牽罣、滯礙,也無所畏懼、恐怖,而遠離了顛倒知見和虛幻的追求,達到生命圓滿的境地。
過去、現在和未來的大覺佛陀,依「智慧」得解脫,得無上正等正覺。由此可知「智慧解脫」是具有偉大神力的大總持,是具有無量光明的真實語言,能滅除一切苦痛,真實不虛。故說此真實語言。現在請聽:
揭諦,揭諦,波羅揭諦,波羅僧揭諦,菩提娑婆訶!
附記:
一、謹掬此冒險犯難赤忱,「借花獻佛」愚誠,獻於海內外大德之前。
二、真言近似發音,當為:
ㄍㄟ ‧ㄉㄚ , ㄍㄟ ‧ㄉㄚ,
ㄅㄚ ㄌㄚ ㄍㄟ ‧ㄉㄚ,
ㄅㄚ ㄌㄚ ㄕㄤ ㄍㄟ ‧ㄉㄚ,
ㄅㄨ ‧ㄉㄚ , ㄙㄨㄛ ㄏㄚ!
(gei da‧ gei da‧ ,
ba la gei da‧ ,
ba la sang gei da‧ ,
bu da‧ suo ha‧)
三、此真言能迸射金色光明,一心持誦可成就大智慧,至祈勿因習見生輕忽心,是禱!
業力不滅
「一真法界」者,標明法界唯一真實,無二無三也。以其「為物不貳」,故能「生物不測」。雖然大化流行,象有萬殊,要皆「諸行無常,諸法無我,畢竟寂滅。」
物質不滅,早為深度物理學所否定;「創世紀」只是古老的神話;「泛神論」和「神我論」,無非計執而已。唯獨「業力」,雖非真實,且不可滅,或人、或物普遍皆然。故法界所顯示出的,只是無量、無邊、轉化不已的「業力」。古人所謂「三不朽」,也只是「所作業不亡」的淺義與價值觀點。在這「一真法界」,語真,一物也無;順俗,則唯有業力。此固不僅局限於人類,在器世間的一切存在,都由業力所造成;一切靜止,都只是業力轉化過程中的中間現象。
業,有共業、別業之分,淨業、染業之別。其力亦有大、小、強、弱之殊。故苦樂交替,六道升沉,終無寧息,唯證法身,乃能澈了也。至謂「天作孽猶可違」者,蓋因「天命靡常」,故人定或可得勝。「自作孽不可活」者,雖然「諸法無我」,既有作者,便有受者。
諸種哲學、科學等等,總名「世俗諦」,唯此業力不滅,圓通真、俗二諦。
因 果
任何一種作用,必然發生一定之影響,產生一定之結果,亦即邏輯學中所稱之「自然齊一律」──同因必同果。具見因果之說,非獨毫不迷信,實為宇宙間最一般之真理。
核子分裂之事實,早已否定「物質不滅」說。反之,業力之不滅,作用皆有影響,則獲得更科學化之證實,而無人能否定「能力轉化之連鎖影響作用」,此亦「因果律」之最佳新詮。事象昭彰,至理炳煥,固不待贅述也。
雖然「因果不昧」概如上述,但卻未及細微。以「人本」為出發之佛法,則不僅說「因果」,其間尤特重一「緣」字(輔助條件)。蓋「種瓜」固不會「得豆」,然苟條件不具,則種瓜亦不會得瓜,以種瓜雖為得瓜之必需條件,然並非其足夠條件;例如種子為必需條件,下種之後,仍不可缺乏氣溫、土壤之適宜,水分之保持,病、蟲害之防治,乃至除草、施肥諸助緣之增上,乃可得瓜。不然試植種子於沙漠,任其自然發展,驢年得瓜去耶!
對人而言,「業報說」較「因果律」尤為親切。因行為必有報償,功德絕不唐捐,「饒經千百劫,所作業不亡」故也。古人目「立德、立功、立言」為三不朽,此為善業。孔子曰:「始作俑者其無後乎!」惡業同樣亦有其深遠之影響,故行為必有影響,事業必得報償,乃為無能逃避、無可抵禦之鐵的律則。以其作用之無可抗衡,故曰「業力」。
業,源之于心,而出于身、口、意。就其「性質」言,有善業、惡業、無記業(非因分別心起)之別。就其「範疇」言,有共業、不共業之分。就其「報償時間」言,有定業、不定業之殊。
總之,行起業生,心空業泯。倘或未能「無心」,業報定然不免。斯則淨業超越于染業,善業遠優于惡業,「諸惡莫作,眾善奉行」可為圭臬。上僅略說,一言以蔽之曰:「慎毋種因!」
報 應
「假使百千劫,所作業不亡。」任何行為都會產生出一定的影響,得到一定的報酬。所謂「善有善報,惡有惡報」,是絲毫毋須懷疑的自然法則。這種恒常不易的事實,人們說名為「報應」,而造成此一事實的,便是「業力」──行為的影響力。因此佛法說這種由「業力」取得應得報酬的完整事實為「業報」。
「報應」,或是說「業報」,其起因於「業(行為)力」,正像基本力學上的定律之一:「有主動力(業),必有反動力(報),二者大小相等(其報相應),方向相反(自作自受)。」
倘使有人對於這種昭彰的至理,鹵莽狂悖地妄加詆譭,硬說是迷信,意圖抹煞公是公非,否定宇宙意志,此人苟非喪心病狂,定然愚不可及。亦何異於聾者高唱宇宙死寂!瞽者大喊世界黑暗?徒令人惻然而已,果掩得迅雷聲威、赫日光芒哉?
果報昭彰
因果──同因同果的因果律,在邏輯學上,又稱為「自然齊一律」,是最重要的思維法則之一。離開了此一法則,宇宙的井然秩序,人生的行為標準,乃至公理、公道、真理、正義,便無從建立,而且是非、善惡、得失、禍福的取捨,將無從抉擇。
吾人其所以能「由果溯因,鑑因知果」、「見微知著,知幾而神」,是因為在這宇宙中,有一個顛撲不破、莫之能禦的事實,那就是──
一定的原因,產生一定的結果;不同的結果,來自不同的原因。
我們其所以堅信「為善最樂,積惡殃身」、「行者常至,為者常成」,是因為古今中外存在著一個永恒不變、無能抗阻的鐵則,那就是──
任何行為,都會產生一定的影響;不同的反應,來自於不同的行為。
這些,便是宇宙的意志、自然的法則、理性的基礎,以及「發皇科學、哲學,主宰萬有,人定勝天」的基本前提。如果沒有這個法則的存在,沒有這種天律的伸張,「兩間」便只能充滿罪惡,「三才」也無從談起,「四維」既不能張,「五倫」又如何建立?必至「六欲」氾濫,「七情」顛倒,陷此世界於毀滅而後已。
由此可知「因果報應」的自然法則,實在就是「天(自然)律」。所謂「天律難逃」,世、出世間,誰能出得了因果定律?如果對於這樣皎如杲日的昭彰事理,居然也詆為迷信,這種人的確是盲於心,而且將要盲於目了,這是障人慧眼、壞人善根者應得的報應。
莫忘本
「水有源,木有本」、「君子務本,本立而道生」,不論為學、立業、做人、處世,根本若離,失敗難免。
社會人群中,最為人所不齒的是「負心人」。「人者心之器」,心猶可負,何以為人?人豈甘願負心哉?其咎只在昧初心、忘根本,致天良泯而良知塞,渾渾噩噩無復有人性尊嚴的自覺故也。
尤其學佛法,最貴「不昧本因」。本因不昧,則本心可還;本心若還,道基已奠。從茲差堪慶幸「但得本,不愁末,如淨琉璃含寶月」。但自「隨緣消舊業」,再莫造新殃,不妨「和光同塵」,從「無住本」衍為「六度萬行」,莊嚴法身去。倘若昧初因,背本願,顯見「種性邪,錯知解」,本心既失,一切皆妄,終不免因天聰塞、自性沉而墮落三塗。
走筆至此,恍聞老龐高唱:「從根誅則絕,從根修則滅;若能雙株斷,三乘盡超越!」不禁倉皇投筆,情急高呼:「大士,大士!誅任你誅,滅由你滅!不得錯砍門前剎竿,弄熄了無盡燈,害我等久淪長夜!」
化 境
如果我們用「天」字來概括法界或宇宙,無疑,這無限時空的無盡藏和無量義,只消用個「化」字,便可總攝天性、天命、天德、天理、天意、天律、天機……而無遺。因為只有「化」,才能無中生有,化腐朽為神奇,顯「諸法緣生」之機,盡「法爾如幻」極致,予人以無限創造可能的向上、向前激勵。
「化」故,「生」非新有,「死」非斷滅;「相」雖變而「性」不遷,「形」雖異而「質」無殊;「事」有舉而「機」已伏,「務」已成而「勢」未盡。故剝極必復,否極泰來,滿盈則傾,禍福相因;白雲蒼狗,滄海桑田,方生方死,方死方生……。這些顯示出「演化無盡,展望無窮」,也顯示了「大化無方,無為恒貞」。
在這「緣生無盡,衍化無窮,法相無住,物性不遷,天命靡常,至道離言」的化境中,唯「智眼」能見「物理」之全,唯「佛眼」能鑒「法界」實相。「至人法天」,修己人格者,厥惟「所過者化,所存者神」。化而無滯,故能歿而不亡,變而不失,為而不有,成而不居。聖人化人者,也只是一個「率性」之道,故諄諄且循循者,只是教人「離相、離取、離念、離執」、「毋意、毋必、毋固、毋我」。若肯信受奉行,便能漸臻「化境」,便得不勞心力而獲解脫──「無知無識,順帝之則」。
若還不忘「見取」,或執一義一理,蘊藏不捨,俱名「食而不化」,不免滯久成患。何以如此?只為處「大化衍流」,而不能順其化;本無思無為,輒爾意念遄興,顢頇若斯,顯見「水土不服」,既然不能適應,往後何以自存?莫謾笑我胡亂一通,只為深信讀者具眼。若不爾者,不妨一笑了之。若是通人,合當心照不宣。
直心是道場
由於物質文明的枯澀,功利競逐的熱惱,近時心靈研究團體之發展,如雨後春筍,勃然而興。儘管這只是工業社會的心理反射,能夠重視心靈的研究,進而從事生命實相的發掘,對於改善人類社會的結構,提高人的價值或尊嚴來說,這應該是一種好的現象。
近見報載:國際性的TM組織,已在台設立分支機構,積極展開傳播指導作為。在臺北也有意識科學研究會的組織和教學作為,以及心理、生理學的研究工作。但不管以「消除壓力,發揮潛力」為榜樣,或以「引導進入四次元的精神界」為歸趨,對於心意識層次的分析,都比不上「唯識法相學」的精密。如果不斬斷「末那」根株,不僅「藏識」寶庫打不開,連帶也愈為增強了「末那」的堅持。其境界並未超出「四吠陀」,甚至還不能企及,而信從者之眾多,大有取代宗教的趨勢,可見人們追求心理平衡和內心安寧的迫切,已經到達饑渴難耐的程度了。無疑這對我們弘法的精神、方法和作為上,是一個很大的啟示;同時也提出了如何把「轉八識成四智」的實踐方法,更通俗和具體化的要求。
其實,佛法已經夠通俗平易了。不見六祖大師道:「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,於彼相中,不生憎愛,亦無取捨,不念利益、成壞等事,安閑恬靜,虛融澹泊,此名一相三昧;若於一切處,行住坐臥純一直心,不動道場,真成淨土,此名一行三昧。若人具二三昧,如地有種,含藏長養,成熟其實……。」開示得夠多麼明確?做起來有甚麼困難?事實上又有幾個人能不自欺?肯「解行相應」去!假如但能去盡「意、必、固、我」,遇事不加入自己的私見,不牽涉小我的私利,自然能於「事上通無事,見色聞聲不用聾」。只個「不污染」,已盡修證之功。佛法何等平易?若不亟起「自行、化他」,的確有湮滅之慮,果杞憂哉?
佛法是甚麼
佛法是無上解脫法門──它能使人解怨結,破業障,去熱惱,除執著,離繫縛,得大自在;乃至永出輪迴,證大涅槃。
佛法是自性的法門──它能使人脫出雜念、妄想、邪見、錯覺,澄澈性靈,淨化心識,保持「清明在躬」,漸至還得「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」。
佛法是轉凡成聖法門──它能教人持五戒,行十善,閑邪去偽,離惡遠非;乃至以「無上三昧耶戒」圓成之「金剛不動清淨心」作基礎,發為「六度萬行」,以擴張人格領域,創造生命價值,完成作聖之功,永為人天師表。
佛法是無量智慧法門──不捨「根本行法」而遍學、飽參,以證得根本智、無師智,從而敷演無盡妙義,建立一一法門。以其洞明生死根源,澈見諸法實相,故能「即一切相,全歸實際,於一切法,通達無礙」,得大智慧,永斷愚癡。
佛法是無限光明法門──真實發心、精勤修行的人,必得真實受用,恒能「照體獨立」、「念起即覺」,永斷「無明」,全顯自性,光明寂照,無始無終。
佛法是慈悲喜捨法門──世尊乃三界慈父、人天導師,憫火宅眾生,眾苦交煎,興無緣大慈,運同體大悲,以種種方便善巧,化導眾生,疾出苦海,速登樂邦;開無上妙法,示三乘解脫,令有緣眾生咸能悟入真常、極樂之佛陀自證聖境,得徹底救濟,證究竟解脫。
緣 生
學佛法若還未能把得定盤星,實在是太難。因為這裡說是「不識金剛體,卻喚作緣生」;那裡卻又說是「緣生無性」和「緣起性空」。若是具有擇法眼的人,入眼便判,原無差別,十分簡單;若是證得金剛心的人,任你橫說、豎說,總動它不得。不是功力深厚,只是枝節已盡,更無起心動念處。不然,試問除卻唯一真實,更有何事?有甚道理?
話雖如此,倘使不明「種子」與「緣生」奧義,將見蹉過此生,不免隨波逐流,迷失自己。若問那個是自己嗎?待你得知自己,慶幸參學事畢。
眾生非佛
金剛藏菩薩在圓覺會中,叩詢佛陀:「世尊,假如一切眾生本來就是佛,為甚麼又有一切無明?如果那些無明,是一切眾生本來就有的,憑甚麼如來又說他們本來是佛?假如十方種種差別的眾生,本來就是佛,以後才生起無明,那麼一切大覺的如來,甚麼時候會再產生一切煩惱呢?」
當時,世尊告訴金剛藏菩薩說:「一切世界從發生迄終止,從生生不息到歸於幻滅,從過去、未來到成、住、壞、空,從聚集、分散到生起、終止,一直反映在妄念的相續不斷上。星球壞散了,另外的又在形成;意念消泯了,又萌生出新的妄想。這中間種種取捨,就構成了生、住、異、滅、生……的輪轉現象。如果你沒有擺脫輪迴的虛幻流轉,而要辨明圓滿惺覺的境界,那圓滿的大覺就成了流轉,欲冀脫出虛幻的輪迴,絕無可能……。善男子,就像冶煉金礦,金並不是因為冶煉而有(礦石中本有金的成分)。一旦冶煉成金,就不會再還原為礦石。經過長遠的時間,金性也不會壞。卻不應該說金不是因鍛煉而成的。如來的圓覺,就像是這個道理。」
看了這一段明誨,我們不難明白:「眾生皆有佛性」,是說金礦石裡雖然都含有金的成分,畢竟不能當金來用,必須經過冶煉,把雜質去盡,成為精金,然後才能稱之為金。而且一旦經礦石裡煉成了純金,它便不會再變成礦石。
所有「糞掃」、「除垢」、「拂拭」、「空其心」都在顯示,「大覺」證得於心靈的絕對淨化。若不經爐韝冶煉,固無純金;苟非精勤修行,也絕不能成佛。在妄性本空的角度上,不妨說「眾生即佛」,落實說,眾生也的確具有成佛的條件。若論實際,儘管你我都具有甲種候選人的資格,但你我畢竟並非即是總統。顯然眾生非佛,佛也不是眾生。
泥跡失神
何以德行兼具、精勤向道,卻不能澈悟?此無他,困在義理而已。蓋有所執,必有所困;困境未脫,只有鑽牛角尖的份。百尺竿頭,猶且難期;懸崖撒手,何年何月?果肯於世諦、真諦、最勝義諦,入目便判,知得便休,絕不耽著繫念,絕不拖泥帶水,不妨覃研精思去。一旦義盡理窮,莞爾一笑,便與迦葉見世尊拈花時的破顏微笑境界無殊。
儘管「心空及第歸」是實話,然而不到山窮水盡處,誰又肯死心?也不僅是佛法如此,歷年來也不知道有多少敦品勵行的讀書人,畢生不能迸發出斷然無疑的真知見,民胞物與的真情感,經天緯地的真學問,而老死句下者,不可勝計。縱有成就,充其量也跳不出訓詁、考據和詞章之學的範疇。既未連上聖學的真血脈,一如陽明、象山然,經師、人師又何能企及?緣何如此?此亦無他,也只是病在「泥跡失神」而已。
有人對大易乾之上九「群龍無首」之「群」字,提出過創見,認為「群」應是「卷」字之誤,理由為「群龍無首,非實無,卷曲而眠故,不見其首而已。」用功誠可佩,惜乎「泥跡失神」,執文字而昧義趣,精神失矣。殊不知「群龍」者,純陽、極泰、德成、道臻之象;「無首」者,自由、平等、大同、無為之徵。臻乎此,人間淨土庶乎近矣。若乃用心於咬文嚼字,執著在形相的卷舒,斯未足言易也。抑又與以「閉目藏睛」為「正法眼藏」之流何殊?
陽明之學
陽明學博而質純,故於龍場悟道以後,約其生平所學,結晶出「致良知」之宗旨,弘心性之學,立儒行正鵠,洵聖雄也。
近人有謂陽明之學出於禪宗者,事固可信。有謂陽明非禪者,誠亦如此,蓋彼固未嘗以禪自居,且屢譏呵也。然亦有人說陽明「披著袈裟罵和尚」,未可作譏呵會,且舉其詩為證曰:「無聲無臭獨知時,此是乾坤萬有機;拋卻自家無盡藏,沿門托缽效貧兒。」似亦不無道理。至於誚其「無善無惡心之體」為謬誤,則期期以為不然。蓋「善惡從緣生,各皆無自性」,莫非執善惡為實?若然,豈宜向本心覓?
菩薩畏因
「欲明前世因,如今受者是;欲知來世果,即今作者是。」因果昭然,絲毫不爽。
人生種種不同的境遇和感受,不論好與壞、樂或苦,統通都產生於自己以往的思想言行。既不應驕泰,也無可抱怨;而且是祈求不來,閃躲不了──全由自己決定,別人無法幫忙的。因此,人們必須憬然自己當前的思想、意念和行為,正在為未來的光明或黑暗、幸福或苦難種因!
菩薩了知「原因必有結果,行為必有報償」,而由「自淨其意,善自護念」,導正眾生,不昧因果,通過「八正道」,共臻生命的圓滿,故說「菩薩畏因」。凡夫昧於因果法則,徒知惡報可怕,不肯力種善因;惡報臨頭,禳神祈鬼;福報來臨,反植惡因;致形成向下沉淪的惡性循環,墜三塗、困火宅,不能出離,故曰「凡夫畏果」。
對於這一鐵的事實,不管你說它是天道無私也好,天理昭彰、報應不爽也好,此中絕無特權,絕無例外,也絕無改變。
尚幸三界慈父大覺佛陀,開解脫法門,澍甘露法雨,示人生正道,導出離迷津。但肯信受奉行,懇切懺悔,幡然改張,必能以業轉因,得「重報輕受」,一期報盡,證大解脫。若果平素不行正道,急時始抱佛腳,濟得甚事?更況「生死事大,無常迅速」,與其「臨渴掘井」,何不速入我門?
妙寶心
佛子始發生,如是妙寶心,則超凡夫位,入佛所行處;
生在如來家,種族無瑕玷,與佛共平等,決成無上覺。
──《華嚴經》偈
甚麼是妙寶心?很簡單,它就是臨濟的「佛法無多子」,六祖指出之「正與麼時」,《金剛經》的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,《楞嚴經》的「如幻三摩地」,牛頭融禪師的「恰恰用心時,恰恰無心用」,也就是道家的真丹、真種子,又名「平常心」。
人們心地不平,強作高下,放捨家珍,出外乞討,溷風塵,迷歸途,愚何可及?豈知下學上達,必從此始,出苦飛航,別無他途。若謂更有,試問汝向何處安放?
空與有
佛法中的「空」和「有」只是兩個同義的字,而非是相對的兩極。
佛法的要旨,只是教人「離執」。只有離一切執,才能還我「原來面目」,也才有「自由自在」分,讓生命安頓在原本無量、無限的「實際理地」。
「二乘沉空,凡夫執有」,「沉空」則生命出現貧乏,「執有」則生命中有了多餘,都與「生命的圓滿」有著或遠或近的距離。必須是在「色不異空,空即是色」的泯見、離執中,空卻「空見」,捨卻「有執」,乃能除去「見翳」,得見「真實」。
如果以「方便」當「的旨」,執著「執空不敗,執有有壞」之說,顯非超俗的見解,不契「無盡藏中無一物,有花有月有樓台」圓融無礙之趣。漫道「真空成妙有,妙有顯真空」,我這裡「妙」尚無它安放處,你教我把「真」放在那裡?
解脫的捷徑
如果說佛法以「解脫」為指歸,顯然「去執」便是解脫的捷徑。因為所有煩惱、一切罪惡,無不因「執」而起。突出「我執」固不免「垛生招箭」,「法執」未除則不名圓滿菩提──「執理」則法眼不淨,「執事」則助長無明。
或問:執著乃「俱生無明」,去之甚難,不知有何方便?曰:有。不見古人道「七識頭上給一刀」。但離「我執」──「自我意識」若除得,便是擒賊擒王的根本解脫途徑。試問「我」尚且無,「罪福」誰受?「我執」既除,繁興大用、種種營為,全是「廓然大公」的「物來順應」,全同無為,一切所作無一而非「淨功德」。不然絲毫「我執」未淨,便是「無明」根株猶在,逢緣厚處,不免前功盡棄,依舊沉淪。這叫做:有「我」業障起,無「執」一身輕。
斯人斷語
自非志切生死,卻嫌佛法深奧,玄妙難明。
自向心外覓法,卻嘆多年鑽研,苦無入處。
自離日用踐行,卻怪佛法主空,果無著落。
自不懺罪悔過,卻怨苦惱猶昨,佛法不靈。
斯何言歟?豈有此理?既非如理、如實,顯屬門外人語。若果是個有血有肉、有良知、肯自反、志切生死的修行人,必不作這般欺心謗法的顛倒語。
六祖能大師道:「佛法在世間,不離世間覺;離世覓菩提,恰如求兔角。」你若不能發露懺悔往昔罪過,嚴持「五戒」,力行「十善」,豈可算是好人?做人尚不夠好,敢奢言學佛?徒見言行顛倒,定知扞格不入。果肯懺悔過失、持戒行善,則「八正道」為成佛坦途,「六波羅蜜」乃解脫要法,驀直行去便是,何來許多閒話?
其實,但抑三公六卿,唯奉心王垂拱,當下河清海晏,立見野老謳歌,天下有甚麼難事?若非經此正道,終難入我門來;任你門外絮叨,等同蟲鳴鴉噪。記取──
太虛大師曰:「人極立,佛道成!」
無明盡
徒作表面粉飾,慣於裝模作樣,未曾留意於「自淨其意」,儼然「外道」,絕非「內學」;只知紙上惺悟,不務心裡講求,從未致力於「解行相應」,但長無明,無裨解脫。若素行如此,乃竟奢言修學佛法,顯見欺人自欺,未免令人齒冷。
佛法貴「離執」,而「無明」不除,「執著」絕不能去。若得「無明盡」,諸「執」自然除。如何得「無明盡」?通體「無無明」。此事詳言費時,析之愈亂,論則益澀。直言則要語不繁,其理甚明,其事甚簡。豈不熟聞乎:「吾昔所造諸惡業,皆由無始貪嗔癡;從身語意之所生,我今佛前求懺悔。」但只恁麼含忽唸過,罪狀既未發露,懺悔而不求哀,內心污染依然。須是切實反省,徹底搜尋,惡無大小,過無輕重,巨細不遺,條列清楚,懇求高僧證明,佛前發露懺悔,修法迴向冤怨,始名「如法懺悔」。既懺悔已,自今而後,凡不可以告人之事,斷然不為;凡義不當為之事,斷不去想;凡義所當為、分所當行之事,雖是鼎鑊當前,縱捨頭目腦髓,亦斷然為之。果能如此,便稱得上不懷鬼胎、不做暗事的明人。既是明人矣,自然覆蓋盡撤,諸陰全除,通體晶明,表裡如一。向後「用行舍藏」唯任運,「慈悲喜捨」但隨緣。到此才是「無無明,亦無無明盡」,明與無明,悉成剩語,更有言說,雪上加霜矣。
珍護自心
大多數人,終身為皮囊而勞碌。衣既暖更求其美,食能飽復求其精;娶妻生子,宗祧有繼矣,猶營金屋,廣置環肥燕瘦;位至封疆,富貴兼有矣,猶存妄想,彼可取而代之。人生苦短,慾壑難填,待到臘月三十到來,果然是「萬般將不去,唯有業隨身」!面對刀山劍樹,飽沃銅漿鐵汁,出入豬胎狗腹,輪番作牛作馬,縱或悔不當初,可惜大錯已成。窮其根源,過在「捨本逐末,一念愚迷」,竟乃貴身賤心。曾不思身非堅固,數十年終歸敗壞;心是永恒,無量劫何嘗少磨。況此心體本來與佛無殊,「四聖」因攝心護念,而明心見性,出生死海,證法性身;「六凡」由污染此心,而障蔽本明,輪迴生死,浮沉六道。若為皮囊所累,輕賤珍貴之心,愚豈可及?甘令心為形役,自壞解脫正因,分明短視。若是有智者,洵當憬悟;真實學道人,必明重輕。普勸覷破看透,善自珍護自心,莫諉「且待來年」,當惕「時乎不再」!
最後必須慎重聲明者:尊重此心,首當識明本心;欲明本心,須知「本心離意念,意念非本心」。既明得本心離念已,更應善為護持,莫令妄念污染本心。此處若還辨別不清,難免要「無量劫來生死本,癡人喚作本來人」了。
慧 命
佛法的慧命寄託於般若。如果學佛法而未發般若智,則四相無從離,五陰無由盡,宛然無明,不異外道;倘使佛法失去般若智照,將見慧命斷、慧日沉,佛法滅矣。故學法者,可以不通經論,不取名聞,可以捨卻福報,放棄利養,卻不可以暫時放捨般若智照。所謂「暫時不在,如同死人」,顯然般若才是佛法的真實生命。若離開般若,雖然依舊著衣吃飯,應對周旋,似無所失。殊不知才離般若智照,便是情識用事,無明抬頭,凡有所作,或善或惡,皆名染業,迥非淨行。染業唯增無明,難出生死,縱藉善行博來生癡福,無殊播下地獄種子,報盡終墜惡道。何若以六度長養般若,護惜般若智照,如護眼目,常行淨行以趣上乘。不見蓮池大師道:「般若智如大火聚,諸貪愛水,近之則涸,諸煩惱薪,觸之則焚,諸愚癡石,臨之則焦,諸邪見稠林,無復遺餘。」般若智之功德可勝讚耶?若問何謂般若智?不慧不辭口過,向你直說:般若智者,生命之實性,智慧之原貌,隨順染則成八識,隨淨乃顯四智,若一切時中隨緣盡分,而不失般若智照,便名常住金剛心。既證金剛心矣,當下「不生不滅,不垢不淨,不增不減,無……」。
「人身難得,佛法難遇」,今既幸得人身矣,又幸而得聞佛法,倘若不能掃除五陰,發露與生命同在之般若智,豈不大可惜哉!
觀 心
「心為形主」,故修莫尚乎修心,而修心之道,莫尚乎觀心。
若不觀心,則煩惱抑鬱莫知其由來,邪惡妄想瞥爾與之俱,無始無明如何得淨?必也觀心,乃能於煩惱乍起,便窮溯根源,懺悔往昔之非,除卻心頭之垢,復我本來純淨;妄念乍萌,立即掃除廓清,還我天君泰然,永慶四海昇平。初則靜時「觀照」,動時「管帶」;繼應隨緣觀照,動靜不失,久之「能所不二」,唯顯「一心」。觀心既熟,心週法界,是名「觀心三昧」,證一切種智,具法性身,故又名「觀心成就」。
諸宗觀法不出「一心」,雖統名「觀」,然各有師承方便,惟其法要輒在「觀而不觀,不觀而觀」。如觀日輪,必是所觀外無我──我與山河大地、一切眾生悉融於此一日輪,而顯現無分別之光明圓滿自性。若始終相對作觀,非止「觀想」不易成就,且易落魔外(魔與外道),故不可不慎,尤不可不依師而輕率妄為。
倘效鸚鵡學語:「觀者何人?心是何物?」當頭痛棒之下,須知感恩始得。何以故?汝非「獅子兒」,未曾「三歲便作大哮吼」,豈不是「百年妖怪虛開口」?
理得心安
佛陀是善醫眾生心病的大醫王,佛法是最能端正心念的安心法。佛陀說法四十九年,始終不離此心,始終不離藥病相投的安心法門。因為心若不得安,幸福便沒有可資建立的基礎,而無可避免地將陷於不自在、不開朗、不解脫,缺乏生機、活力、和諧、安祥,陷生活於枯澀、黯晦的苦惱深淵。
雖然安心法門,是活潑生動,因人而施,「無有定法如來可說」的。但「心安理得」的心理狀態,卻是人們所羨慕、嚮往的。
「心安理得」,通常是用來標示一種無愧怍、無忮求、心胸坦蕩、恬然自適的修養境界。這種觀點,乍看很有道理,如果仔細思辨,就會發現此一詞彙和成語,顯然有著倒因為果──手段與目的的倒置缺失。這很可能是受了「安,而後能慮;慮,而後能得」的影響。事實上,人與其他動物間的最重要的差別,在於唯人「依思想決定生活目標,藉認識指導行為實踐」,因此有人說「人是能思想的動物」。對於有思想的人來說,所謂「不得於心,勿求於氣」,理若未得,此心如何肯安?抑又如何得安?顯然並非「心」先安了,然後才得「理」;反之,是於「理」有得於心,此「心」然後能安的。
初學佛法,由淺而深,偶有會心,法喜充滿,由斯遂至鍥而不捨,必登堂奧而後甘心。苟有一理未澈,一義未圓,不辭跋涉三千,孤行萬里,遍歷叢林,參禪訪道,必得理明,以求心安。饒是一門深入,明「教」通「宗」,踞獅子座,眾所尊仰,還是覺得如果不閉關閱讀、涵泳三藏義海一番,兀自不能甘心。幸喜「物極必反,理有極限」,待他窮理究義,窮究到理未萌、象未兆以前,劫火熄、大千洞明以後,豁覺原來「天下本無事」,轉覓一切理、一切事都無絲毫朕跡可得,大似環行地球一週,驀直行去,最後又回到原地。枉歷煙水風霜,到頭來,最後的卻是最初的。
且慢笑他不機伶,徒耗草鞋錢,浪費好時光。君不見自來多少伶俐漢,偏是騎驢卻覓驢?何況若非山窮水盡,遊子怎肯知歸?向伊說「當下便是」、「未舉步時早已到家」,伊又爭肯相信?莫道空勞心力,實是功不唐捐。你看他,事已畢,願已了,心已歇,興已盡,雖然「究竟無得」,且喜他如今已無是無非、無愛無憎、無憂無慮、無取無捨、無牽無罣、無得無失、無……,好個自在灑脫的無事人。
記得東坡居士有偈曰:「廬山煙雨浙江潮,未到千般恨不消;到得還來無別事,廬山煙雨浙江潮!」話雖不錯,也只合他夫子自道,要且無裨激勵後昆。老朽不慧,另有俚語,不貴詞藻華麗,對仗工整,只求吐露肝膽,莫讓他荷篠文人一傍叫屈。聽著:
歷盡千磨百煉,方悟衣珠在此──且莫叫屈!
若非枉費辛勞,貧子依然貧子──是誰便宜?
諸佛心要
萬法唯心,心外無法。諸佛教的特色,唯是「直指人心」。凡主「心外有法」,咸屬外道;若仍向外求法,果然痴迷。學法正因,唯求心安;安心要訣,唯在去執。所謂「一切法門,自心本有;將心外求,捨父逃走」,佛法的真精神,便是「行有不得,反求諸己」。當你意有未安時,唯應向自心求答案!因為心念若錯,煩惱必不能免,罪惡所積,毀滅乃為當然。
心垢是無明的本質,我執實為眾苦的根源。
佛是大醫王,善除眾生心病。無上法藥略舉有「善住意」、「調心相應」、「息心離妄」、「降伏其心」。曰:「制心一處」、「如幻三摩地」、「常行懺悔」、「自淨其意」、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……皆在拔本塞源,挖出病根。此外,「特立卓行」如常坐不臥、草衣木食、不食煙火、禪定苦行……但堅我執,唯益無明,與菩提道轉乖轉遠。明乎此,乃可以與語「諸佛心要」。「心要」惟何?曰:
諸惡莫作──若破壞人際和諧,永不得內心調和。
眾善奉行──利他之外,無菩薩行;善行之外,無解脫道。
自淨其意──意念淨,心垢除,自心當下綻放般若淨光。
是諸佛教──於此不肯信受奉行,顯屬外道種性。
福德與功德
自從達摩大師說了一句「並無功德」的激勵語,不但接引梁武帝沒有成功,而且福德與功德,從此在後人的心目中,便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回事。遂使鳴高之士,視福德為庸俗,而不屑為;雖羨功德為高尚,卻力有不逮,致二俱不成,蕭瑟仍舊,良可嘆息。其實作福德能離執,福德即是功德;行功德存念想,功德卻成福德。大師方便警策,武帝臨機顢頇,拖累後昆,薄福德而不為,作功德求顯應,不僅埋沒祖師深心妙旨,尤慮做作失真,因執成妄。果能「三輪體空」,萬行全同無作;絲毫有所得心,功行報在人天。
多少閒學解,埋沒祖師心!